全身的灼痛，让冯宽瞬间便昏死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冯宽来到那三色铜镜前，看了眼中间那面熟悉亲切的红色铜镜，他直接走了进去。

“沉沉，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小学老师朝手举最高的他点头，问道。

“科学家！”

……

“司马沉沉，你可是全镇第一考进来的，怎么数学只考了这么点分？”

初中班主任拿着试卷，把他堵在了楼梯口，“你小子，是不是跟隔壁班的易小婵谈恋爱了？”

司马沉沉眼里噙着泪花，低头不停地吸鼻子，可鼻涕还是忍不住地要往下掉。

……

“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大早上还这么积极打篮球，手伸出来！”

司马沉沉缩着脖子，缓缓伸出右手，冬日的早上，竹片落到手心，那感觉，像针扎一样难受。

……

大学通宵从网吧出来，司马沉沉路过天桥底下的早餐摊，用兜里最后的五块钱买了五个韭菜盒子，分给小伙伴们。

恍恍惚惚地回到宿舍楼底下，准备上自习的前女友刚好背包出来，一脸嫌弃地绕开他走远。

“大姬神想开点，晚上我请客，继续保你！”

司马沉沉苦笑点头，等他们上楼，将剩了一半的韭菜盒子直接丢进了垃圾桶，晚秋的风吹来，身上凉嗖嗖的。

……

“沉沉这也能睡着？”

“嘿嘿，把他丢水里去，让他清醒清醒，看他还睡不睡！”

“这样不好吧？”

“没事，别看他叫沉沉，平时可是浪里白条，班上开游泳课时，尽是他出风头！”

“也是。妹的，就因为这个，我女朋友都被他拐跑了，赶紧赶紧，我也来，一会他醒就不好玩了！”

“扑通”一声，冯宽蓦地清醒不少，可不管怎么挣扎，自己还是不停地往水下沉。

三色铜镜后的幽暗地宫中，另外一个“冯宽”扯断铁链，背上用袈裟包裹的大包袱，忍着全身剧痛，慢慢地爬到地面，一脸的不可思议。

“原来，我还活着……”

左右青、褐色铜镜里的两位巨人，皆眉头紧锁、异口同声的喝止道：

“你还是你，我，已经不是我了。为了大家都好，你最好还是下去吧。”

“冯宽”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从后踉踉跄跄穿行到镜前，忍不住放声大哭，随即又哈哈大笑。

“凭什么？这才过了多久，你们就认了他？？

就因为他让你们长大一点？他能做到的，我，一样可以！”

褐色巨人轻叹一声，“木已成舟，再回去……恐怕对大家都不好。”

“呵呵，是对你们不好吧！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他娘的，老子才是你们的主人，陪了你们十几年的，是我不是他！

这小子忽然闯进来占了位置，你们倒好，一直帮他就算了，还把我关在黑山，押进地府。老子忍了很久了，就算玉石俱焚又怎样？”

“放你娘的狗屁，你算什么狗屁主人！”

青色巨人冷冷道，“老子当年在天上摘星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是猪是狗呢！

知趣的早点给我滚回去，不然等他醒来，老子第一个就灭了你！”

“老青，冷静……冷静……”褐色巨人忽然有些担心。

“冯宽”冷笑一声，随即走到红色铜镜前，朝里郑重行礼：

“哥们儿，对不住了。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良心话，不算假。

可惜啊，这次你给了我机会，我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完成比较好。”

“你要干什么？”褐色巨人声音颤抖。

“哼，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有些道理我还是懂的，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好好看着吧。”

说罢，“冯宽”从包袱中摸出那块黑色石头，轻笑一声：

“哥们儿，这块黑魂石，是你自己要送给我的，当年你趁我昏睡将我赶出来，咱们的恩怨也算了结了。

等我重新进去，你要是有什么愿望，可以托梦跟哥哥说。放心，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像你这样拖拖拉拉。”

话音刚落，“冯宽”捏住黑魂石，蹲下身来，开始从下往上朝镜面上来回涂抹。

每划动一下，上面便会生出一道黑纹，镜子里的自己，便会消失一部分。

青色巨人冷哼一声，“小子，是你自己要玩火自焚的。”

“冯宽”斜睨他一眼，“我这哥们儿平常喜欢唱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有一句我还是喜欢的：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

说完这句话，“冯宽”开始加快速度。

…………

冯宽不住地往水下沉，记忆中的很多事，渐渐开始变得模糊：

“那群兔崽子，居然抬着我就往池塘里丢，他妹的！

妹的……他们叫什么名字来着？”

“女朋友是怎么跟我分手的？哎不对，我有谈过恋爱吗？”

“打手板怎么这么疼啊？那是夏天还是冬天？那天，我好像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隔壁班的那个女孩，叫……叫什么来着？”

“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做……他娘的烦不烦？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想做什么？”

“嘶～我好像，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了……名字到底有几个字啊？”

“我到底……是谁？”

“好累啊！算了吧，要不……还是不想了，好好睡一觉吧。”

就当冯宽眼皮支撑不住，准备合上的时候，腰间一阵酥麻震颤，他整个人瞬间又站起身来。

“司马沉沉，老师问你话呢！不想回答就赶紧给我坐下，真是，刚才手还举这么高……”

“老师……我，我想……”

“嗯？”

“我就想好好活着，长大后有钱花、有老婆，上班摸摸鱼，闲来打打牌。有三五好友能同聚共乐，走四方八地赏异域风情……”

“哈哈哈哈！”

“好小子，有志气啊，放学后来我办公室，下课！”

“叮叮叮叮……”

冯宽从潭底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下方，竟是块逐渐变成黑色的镜面。

恍惚一阵，只听得一声惊雷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傻小子，都快死了还发愣呢？赶紧拿棍子砸了下面！”

“哦哦哦……可是，我浑身无力啊！”

“能不能用点心？一会死了，你会更加无力！”

冯宽顿觉憋闷不已，下意识往自己背后一摸，见包袱还在，慌忙掏了个馒头出来往嘴里一放，瞬间便感觉耳目清明不少。

冷静下来，费尽心力从黑黝黝的潭底找到那只黑炭般的烧火棍。

眼见着只剩最后一块亮白，他拼命游了过去，举起棍子用尽全力往下一扎。

“咻”地一声，自己被吸进生出来的水洞当中，潭水从上不断冲刷而下，冯宽往旁边翻滚几圈，再没了力气，接着又昏睡过去。

眼看着还差最后一笔便能完全封死住镜面时，忽地红光大盛，黑纹消失，魂石当即碎裂开……

冯宽从镜中翻滚出来，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一脸异样地望着身前的他。

红光直射下，“冯宽”感觉如万蚁噬心般的难受，可他依旧站在那里，不肯挪动半分。

“你……你怎么在这里？”冯宽坐起身来，皱眉问道。

“傻小子，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他想杀了你啊！”青色巨人言语当中透着一股疲惫，带着三分火气。

冯宽顿时打了个冷颤，不敢相信地多问了句：

“刚才那个……是你干的？”

“冯宽”直视红光，两眼很快便被灼烧成了黑洞，忍着剧痛转过身，狞笑道：

“别在这里装清高了，当初的你，不也是这样？”

冯宽当即恼了，“虽然记不清，可我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嘿嘿……那几个丐帮弟子，你杀起来不一样毫无感觉？

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真行啊你！”

“我……”

“跟他说这么多干嘛，小子，你过去把他脖子上的镇魂玉扯了，马上天下太平！”青色巨人冷笑道。

“阿宽呐，老青这会是对的，刚才差点吓死我了。别怕，这小子现在，只剩一口气。”褐色巨人忽然坐起身来，跟着附和。

“冯宽”忽然哈哈大笑，“哥们儿，放马过来吧，老子就是只剩最后一口气，照样不怕你！”

说完，他开始疯狂挥舞双手，朝着前方又抓又捶，可没几下腿一软，人摔倒在地。

“冯宽”蜷缩成一团，忽又痛哭道：

“别杀我，别杀我……留我最后一口气吧，我只想……再见一面芸儿妹妹……

爹，娘，孩儿想你们了！等见到芸儿妹妹，马上就来地下和你们团聚……”

闪到一旁的冯宽，原本坚硬的内心也被他那声“爹娘”彻底融化，一时泪流不止。

这时，红色铜镜里面的冯宽忽然现身，长叹道：

“拿袈裟把他捆绑住，拖去地下，留一盏灯给他吧。”

冯宽平复下来，过去一掌将他劈晕，取下背上的包袱，把袈裟解下捆住他双腿，将他重新拖到地牢当中。

又拿铁链铁锁按死在墙上，最后看了他一眼，吹灭一盏油灯出来。

青色巨人不满地说：“养虎为患，妇人之仁，以后别想我再出手救你。”

褐色巨人笑了笑，“你小子别听他胡说，都是一家人，咱们不分彼此。”

“行了行了，趁着刚好在这，好好修炼一下，把那些仙灵气好好消化消化。”红色铜镜里的冯宽说完，直接闭眼盘坐下。

冯宽挠了挠头，马上也不自觉地盘坐下去，与之相对。

……

陈志、三升漂浮在水面上，过了好一会醒来。

三升先喊了两声，隔着几丈距离，正头脑发懵的陈志清醒过来，急忙回道：

“和尚，我在这里，快，快来救我，我不会水！”

三升一边游，一边笑道：“这水有些咸，别乱动，沉不下去的。”

“哦……真的诶！”

陈志轻划两下，手臂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费力转身，借着幽暗青光一看，当时又傻了眼。

“和……和尚，郡主怎么会在这里？”

“啊？她在哪？等我过来！”

三升游过来，和陈志一起将杨应紫托出水面，见她脉息尚存，只是微弱无比，庆幸之余，又觉得后怕。

“我给她渡了些真气，等会应当会醒来。”陈志脸色发白，笑道。

“辛苦你啦。哎对了，冯二哥他人呢？你有没有看到？”

“没有……光线太暗了，看不远。这里水面还挺宽阔的，估计子虚，应该也在某个地方飘着。”

三升点点头，“阿志你照看郡主，我找找看。”

说完，三升借着幽光，在水面上游了一圈，没多久便碰到了周围的石壁，可怎么也找不到冯宽的身影。

时间慢慢流逝，陈志不时地远远问询，三升机械式地回答，心越来越凉。

好一会，把整个水面基本都搜寻一遍之后，三升在距离陈志不远处平复心情。

正要开口宣布这个坏消息时，郭意从天而降，溅起一团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