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和瘦狗选择了逃,他们丢下草丛里的刀剑,只取了一把短匕别在腰上,也不管这黄岩城里有什么秘密,寻了条船家便要渡河回家。
船老大的是个老者,浑身干瘦,一双眼睛被耷拉的皮肉遮着,只露出一点尿黄色的眼球,在他身边两个年轻人正蹲在地上杀鱼,鲜红的鱼鳃和内脏随意地扔在船边。
“船老大,渡河!”大壮说着,就是翻身上了船。
那船老大看了大壮一眼,道:“几个人啊?”
“两个。”大壮道。
“三钱。”
船老大收回目光,咳嗽了一声,那两个杀鱼的年轻人把菜刀在水里滚了滚,便起身抄起船桨。
大壮拉着瘦狗上了船,也没讲价,便把那三钱银子拍在了船舱:“钱放着了。”
那船老大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那两名年轻人便摇起了浆。
“两位是江湖子弟?”船老大点上一锅烟,开口问道。
大壮一愣,摇了摇头道:“不是。”
船老大道:“哦,你们就是探子了。”
大壮和瘦狗见船老大直接道出了两人的身份,双拳都是紧握:“船老大,开玩笑了,我们都是地道的庄稼汉。”
那船老大却是笑了笑,道:“老汉我啊是人老了,可眼睛可明亮着呢,你那上船的身手,一看就是久在这江上行走的。”
大壮笑了笑,道:“丈人住在江北,往来习惯了。”
船老大也是一笑,将目光投向那一拱一拱的水浪,不再说话。
忽地,小船撞上一阵湍流,船身一阵颠簸,大壮、瘦狗怀里的银子被撞地叮当作响,两人忙是匆匆捂住了胸口,但那清脆的叮当声还是为船老大几人听到。
船老大不动声色,只是将烟袋在船板上一磕,翘起了二郎腿。
大壮和瘦狗见船老大几人并没有什么反应,暗吸了一口气,也是放松了下来,毕竟他们也都是这河上的老人,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
船到江中,河水自然推着小船顺流而下,那两名年轻人也是收了浆,休息了起来。虽说是休息,那两个年轻人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江流发呆。
那湍急的江流一拱一拱,一个赛着一个向东奔流。忽地,一个年轻人猛地将浆插到激流里,那小船猛地受力竟是在原地打起了圈。
大壮心道不好,刚要起身,却被另一名年轻人用浆打到了腿窝,他身子一软当即扑到地上,那船老大烟杆一挽,急点他背后大椎、灵道、至阳三处大穴。
瘦狗见状,是又急又怕,他双手死命抓住那船板,但那小船一圈一圈地转着,几个眨眼他便是头昏脑涨,双手吃力不得,栽倒在船板之上。
船老大见状,咳了两声,那两名年轻人也是心领神会,双浆一撑那小船眨眼便是平平稳稳地停在江上。他起身走到大壮面前,蹲下,将他怀里的银子摸了一个干净:“江左的探子?身上带的银子不少啊。”
大壮被点了穴道浑身不能动弹:“你们是谁?”
船老大道:“我们是谁?我们就是在这江上讨生活的穷苦百姓。”
“百姓,百姓会谋财害命?”大壮道。
“那庄稼汉子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钱?”那船老大一笑,“我们只谋财不害命,我们就把你啊扔见这江里,能不能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大壮双眼一瞪,后背是冷汗直流,就他和瘦狗这个样子被丢到河里那还不是一样淹死:“留个姓名,俺到了阎王那也做个明白鬼。”
船老大道:“废什么话,小老儿怕鬼,你就糊涂着吧,难得糊涂。”说着,他头一歪,便是吩咐那两个年轻人将两人丢进江里。就在两人动手之际,湖面上突然划出一张竹筏,筏上站着五人,竟是无帆无浆向着船老大驶来。
船老大抬头一看,忙是吩咐手下将那大壮打晕,可那年轻人刚要动手,一粒石子便是打在他肩膀。
“丐帮帮主燕卓在此,你们还敢放肆!”说话的正是那被假燕卓提拔起来的唐宝儿。
船老大听是丐帮,也不含糊喊了一声“他们是江左的探子”。喊罢,便是带着那两个年轻人,一个猛子便是扎进水里。
唐宝儿还想去追,却被燕卓拦下:“算了,江里面你追不上他们,去看看那船上的人怎么样。”
李三问足下一点,跃到那小船之上,提起两人一个提气走是回到了竹筏。
燕卓看着这身边这几人,脸上虽是平静,心里却是欢喜:想不到那假燕卓还办了一件好事,还挑了几个人才。
“给他们送到岸边,送上岸咱们再问话。”
大壮看着面前的几人,心中七上八下,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他强挤出一抹笑意:“谢谢诸位好汉,要不是有你们我和我兄弟就要死在这江里了。”
李三问冷冷道:“可先别急着谢,那船老大说你是江左的探子?”
大壮急道:“不是不是,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那船老大才是歹人。”
“不见得吧,庄稼汉腰间会挂着匕首?”李三问眼神一冷,似是一把尖刀贴在面前,让人是不寒而栗。
大壮脚下一哆嗦,慌张道:“那是我护身用的,这世道不太平。”
“护身用的,那你哆嗦什么?”李三问道。
“小人怕解释不清。”
船靠了岸,燕卓等人相继跃下。
李三问走在最后仍是一人提着两人,脚下一点便是跳到燕卓面前:“帮主,你看这两人怎么发落?”
燕卓扭头看向了一边的唐宝儿,开口道:“唐宝,你看这两人怎么发落?”
唐宝儿拱手道:“查明身份,如果是江左探子当斩,防止情报落入敌手。”
燕卓点头:“那好,你来查吧。”
唐宝儿一愣,竟是没想到这活儿会落到自己头上,这在帮主眼前干活,做好了是露脸,做不好那不是当着帮主的面打自己的脸。
他点头拱手应下这活,他性子不似李三问那般孤傲,他先是用水泼醒了瘦狗,然后安抚他们让他俩坐在地上:“坐吧,这也没别的地方,你们把话说得痛快,我们帮主或许不会为难你。”
大壮看了一眼唐宝儿又看了一眼燕卓,问道:“我要是都说了,能留我们两兄弟一条命吗?”
燕卓一笑,道:“唐宝你是主审官,生杀之权都在你手上,不用看我。”
唐宝儿手心立时捏了一把汗,这事可更不好干了,杀了人吧帮主可能会觉得他嗜杀不杀吧帮主又可能会觉得他优柔寡断:“说吧,你要是交代的干净我可以网开一面。”
他并没有回答杀或者不杀,只是说了一个词“网开一面”,那什么是网开一面?留一个全尸是网开一面,挖眼拔舌头也是网开一面,就看着两人怎么说吧。
“我这条命是你们救的,想收回去也是你们一句话的事。”大壮叹了一口气,“我们是江左的探子队,平字一营,我叫大壮他叫瘦九,我们还有一个头子名叫刘新在黄岩城被你们的人抓了,我们俩完不成任务担心受罚就想跑路,然后就上了贼船。”
唐宝儿点头,又问道:“还有没有别的要交代的?”
大壮点头道:“有。”
唐宝儿一愣,心道:这人有点意思,这都主动交代的吗,还挺实诚。
“我们的刘新去青楼打探消息,见老鸨有钱就杀了她夺了些银子,我们兄弟三人分了,我们本想着拿着钱就跑去江北另谋出路。”大壮也没隐瞒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唐宝儿听罢,冲着两人一笑道:“我看你说的实诚,网开一面,你们可以活,不过你们得跟我去趟黄岩城,我也得听听那个刘新说的。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是骗我,可骗我心狠手辣。”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大壮忙是叩首道。
黄岩城。
刘新被扣在地牢,吊在木桩上,身上一片血污,显然是受过拷打。
“说你谁,这些钱和这些银子是哪来的?”丐帮弟子喝道。
刘新抬起头,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丐帮弟子拿起一杯热茶,起身走到刘新面前,将那热茶递到他嘴边。刘新喝了一口热茶,漱了漱口,吐在那杯子里,颤声道:“刘新,江左平字一营探子队,第五小队队长,钱是我从妓院抢来的。”
那丐帮弟子点了点头,从后背摸出一把匕首,直接捅在刘新心口。
刘新连哼唧都没哼唧,头一歪便是没了气息。
那丐帮弟子看着桌面上一百多两的现银和四张一百两的银票,脸上一笑将那四百两银票摸进兜里,然后又唤来门口的守卫道:“和守门的兄弟们说,这一百多两银子兄弟们一起分了,这江左的探子就说是中途反抗被就地斩杀了。”
那守卫脸上嘿嘿一笑,道:“大哥,这晚上可得吃酒。”
“吃酒,吃酒,不光吃酒咱们还得吃肉,玩女人。”那丐帮弟子一笑,“去告诉兄弟们,今天晚上我请客。”
那守卫应下,兴冲冲地跑向大门口,可刚出了门,就看见他们的堂主带着一帮人向着地牢走来,他心中顿感不妙,慌张跑回地牢,喊道:“不好了,堂主带着一帮人来了。”
那丐帮弟子只觉有大棒砸在他后脑,眼前一懵是双耳齐鸣。
“怎么办,怎么办?”那守卫不停念叨着。
“一不做二不休!”丐帮弟子道。
那守卫“啊”了一声:“咱们要杀了堂主?”
“屁!”那丐帮弟子骂了一句,“快把那人解下来,平铺在地上。”说着,他又砸碎了那茶杯,抓起茶杯碎片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守卫急道。
丐帮弟子道:“你就别管了,你赶快跑出去喊贼人越狱了!”
那守卫也是听话,立马冲出去大喊道:“贼人越狱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那堂主听见喊人,心中大惊,当下施展轻功跃到那守卫面前:“什么?谁越狱了?”
那守卫颤声道:“就刚抓住那人!”
那堂主一听,眉尾喷张如三叉戟一般,一把推开那守卫奔向地牢。在他身后李三问、唐宝儿等人也是相继冲了进去。
地牢内,那丐帮弟子捂着手臂,倚墙而坐,在他身旁刘新仰面朝天,心口已是一片鲜红。
那堂主为不看那丐帮弟子,直接去探刘新的鼻息,见人已死,口中厉声喝道:“人怎么死,你干什么吃的!”
“是小人疏忽,是小人疏忽。”那丐帮弟子道。
李三问看了看那丐帮弟子,又看了看那具尸体,接着俯身用手试了试那被刘新吐出的漱口水。
唐宝儿见状,皱了皱眉头道:“李三问,你也不嫌恶心。”
“这都是线索,你懂什么。”李三问又探了探那水壶的温度。
那堂主训罢了手下,又是转身对这唐宝儿是一脸的歉意,拱手道:“堂主,我这手下下手不知轻重,这人死了。”
唐宝儿摆手道:“牛堂主客气,你是堂主,我也是堂主,大家同级不必客气。”
“您这堂主是真堂主,我这堂主不过是小堂主,哪能和您相提并论呢。”牛堂主满脸堆笑道。
这牛堂主,本名牛奔,是丐帮下属一个小门派鹰爪门的堂主。
两人说着,燕卓缓缓走了进来,他目光一扫,将目光落在了唐宝儿身上。
唐宝儿道:“帮主,这人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这人越狱被这兄弟……”唐宝儿还说完,便被一旁耳朵李三问抢白。
“帮主,这人并没有越狱,是这位丐帮兄弟杀了这刘新。”李三问直言道。
那丐帮弟子和牛奔闻言脸色一变,牛奔更是直言道:“李堂主,这事实不是明摆着,你可不要冤枉我手下兄弟啊。”
李三问道:“这漱口水都凉透了,那水壶上还是温热,这杀人的时间不对。”
那弟子一颤,道:“这地上凉,凉的快也是正常,堂主你多心了,确实是这人想越狱在先,我才动手。”
李三问摇头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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