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颜姑娘。我只是……有些乱七八糟的怪想法而已。”

冯宽温柔一笑，“你要是感兴趣，有机会可以多聊聊。”

“真的吗？好啊好啊！”

颜宁兴奋得站了起来，“冯公子你住在哪里？我一定要去找你！”

“咳咳……”

颜直瞪了她一眼，朝回去的方向努了努嘴，颜宁又悻悻坐了回去。

“子虚啊，你弟弟今年多大？”

“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吧。”冯宽挠了挠头。

“你弟弟年纪多大，都不能完全确定？”颜直皱了皱眉。

“呃……我弟弟他……其实是这样的，你们可别到处乱说啊。”

说着，冯宽将给赵烟萝治病，巧合之下救下冯小夜，之后又给他治病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

“唉，小夜这孩子……也太可怜了……”

短暂安静之后，颜宁不禁感叹，“冯公子，刚才我的话没错，你不仅是了不起，还有颗菩萨心肠。”

颜直沉默一会，忽而认真道：

“子虚，你要是肯信我，可以把冯小夜，送来我颜氏学堂！”

“真的？？”

冯宽兴奋得跳起身来，可联想到实际之后，眼神马上又暗淡下去。

“只是……老师的族人都是惊才绝艳之辈，我怕小夜去了，万一……”

“我会给他们交代清楚的。事先说好，要成大才，也要能经得住磨砺才行！”

“多谢老师，明天我就带小夜过来！”

与二人别过，看过学堂后，冯宽心情大好，又去了一趟弘道观。

这次倒是没有人拦他，相反，在进了大门之后，马上有人过来领他去了北院枫林晚，明鸿在院门口迎道：

“多日不见，子虚愈见愈明啊！”

“能好好说话么？”

冯宽一脸懵逼，“明兄，到底什么事？我还有正事呢！”

明鸿淡淡一笑，“南院二人已随圣姑出去了，如今不在观中。子虚还有事否？”

“呃……回家吃饭算不算？”

“耽误不了，请！”

明鸿说完，自己先进院子。冯宽有些无语，在门口犹豫一阵，最后跟了进去。

重新进到之前的书房，见里面陈设布置一应如故，桌上还胡乱摆放着自己临摹的一大堆《快雪时晴贴》。

就好像，自己在这里从未离去一样……

冯宽怪道：“明兄，这里就没有其他人过来住吗？怎么都没人收拾。”

“不用收拾，还跟之前一样干净。”

明鸿指了指茶桌，自己坐下，又不大熟练地拿出两只茶杯，给冯宽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半。

冯宽坐下，抿了一口，见他端端正正地坐看桌面，也不说话，忍不住又问：

“上次你走之前，把那本书送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看的懂。”

“我看的懂个屁！”

冯宽白了他一眼，“还有上次，看门的说你不认识我，弄得我差点进不来，又是什么意思？”

“我忘了。”

“忘了？？”

见他回答不紧不慢，神色坦然又自如，冯宽心道这家伙，要么是很傻很天真，要么是假得太自然。

可无论哪一种，都让他觉得不舒服。想到这，冯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

“明兄，这回呢？专门派人请我来，莫非，是想找我谈心？”

“嗯。”

“噗……哈哈哈……喂，你有没有搞错？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谈的？”

冯宽笑得肚子痛，又随口说道：

“那个，明兄啊，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愿意对人说，自己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的烦恼？亦或者，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甚至还会经常做噩梦？”

“你怎么知道？？”明鸿眉头微皱，抬眼忽然看向冯宽。

“咳咳……除了这些，明兄啊，你是不是经常还会想，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生命的终极意义是什么？”

明鸿忽地站起身来，冯宽拍了拍桌面，摇头笑道：

“别激动别激动，其实这些都很正常。即便庸俗如我，偶尔也会这样想。机智如你，考虑这些问题，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哈哈哈哈～”

明鸿呆呆坐下，沉默好半天，最后缓缓吐出一句话：

“冯兄，你可以走了！”

冯宽一时莫名其妙，还想说什么，明鸿却先起身出门而去，留下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

从街边回来，安排家丁带冯宽先去看了学堂，约定好明天早上办进学礼，颜直方与颜宁回到府中。

然路过庭院时，看到一脸淡然、端端正正地站在廊边的颜正，两人心下一凉。

颜正朝颜直恭恭敬敬地行完礼，语气软中带硬地说：

“父亲大人，您年事已高，天热日毒，不要随意出门才是！”

“咳咳……正儿说的对，我正要回屋歇着呢！”

对于这个一向谨严守礼的儿子，颜直自己都有些畏怕，回答时眼神闪躲，说完后匆匆走开。

看到这，颜宁心内更是一紧，低头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颜正沉默一会，往她那边走了两步，以一种不可辩驳的口吻说：

“一个月不许出门，抄《女诫》一百遍，可服气？”

“服气。”颜宁脱口而出，不敢有半分违拗。

“看着我说话！”颜正声调高了三分。

颜宁缓缓抬起头，声音颤抖道：

“服……服气！”

颜正眉头一皱，又盯着她看了一会，旋即摇头转身离去。

直等父亲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颜宁才捂着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次日一早，冯宽同果儿一起，带着小夜，乘着黄柳的马车来到了恭安坊斜月巷。

眼前白墙黑瓦的独栋小院，便是传说中的颜氏学堂了。

时间还早，院门未开。冯宽身上背着两个大包袱，里面是芹菜、莲子、红豆、肉干等六礼，牵着小夜的手候在门边，感觉像是自己第一次上学时的感觉一样，激动欣喜当中，又带着些许的紧张。

果儿同样揣着一个大包袱，里面放着笔墨纸砚、清水、衣服等等，躲在二人身后。

没多时，一白白净净、蓄着三寸短须的中年男子过来，望着冯宽笑道：

“冯公子这么早就过来啦。这位，想必就是冯小夜了吧？”

昨天冯宽跟着家丁过来，只记住了学堂位置，并未进去，也不知道对方身份。略顿了顿，心内猜测一番，他拱手回道：

“先生您好，他便是我弟弟，冯小夜。先生……以后可就要麻烦您了！”

“无妨，老先生已经吩咐下来，只要他肯学，我们自然不遗余力。”中年文士优雅地摆摆手，随即过去开了院门。

“我们？”

冯宽愣了一下，“那个……先生，您的意思……以后教小夜的老师，不止您一个？”

“当然啦，颜家年过二十的读书人，必须来学堂教习，这半月刚好轮到我。”

听他说完，冯宽恍然点头，稍作犹豫，依旧将两个包袱卸下递给他。

“先生，一份薄礼还请收下，小夜他基础不好，还请多一些耐心！”

“这……这怎么行？”

中年文士干笑道，“放心，我们会当他是颜氏家族的后辈子弟一样看待，这些东西就不必啦！”

“先生……这是为小夜准备的师六礼，我从城北一路背过来的，您要是不收，我哪里放心得下啊，我先给您拿进去！”

说罢，冯宽极有眼色地抱着两大包袱溜进院内，中年文士无奈，半蹲下身去轻轻拍了拍小夜胳膊，柔声笑道：

“小夜啊，冲你哥哥这般殷勤，你也要学出个样子来才是。走，随我进去吧！”

小夜一开始都不敢看他，听他说完，加上果儿在旁边附和几句，才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安排好小夜读书的事，请果儿、黄柳一起吃茶，冯宽在附近街边找了一家干净客栈，让果儿在那边暂时歇着，方便中途照看送饭，放学之后，也好接小夜回去。自己又弯弯转转去了弘道观。

玄秀清昨天回来，听闻沈红绫与李清灵交好，请她过来一叙，见之心喜，当场便要收她为弟子，被李清灵婉拒了。

早上在房里坐了一会，玄秀清也没静下心来，院中湘平忽兴冲冲地喊了声：

“大哥哥来了！”

闻讯起身，玄秀清将窗户开了道缝，但见沈红绫开门向她招手，湘平进了她房间，门很快又被关上，许久未见再有动静。

眉头微蹙，等待一会，准备回去打坐静修时，只见沈红绫换了身明丽衣裳，牵着湘平的手，两人轻声慢步地朝院门走去，玄秀清忍不住推开窗，笑脸追问：

“平儿、红绫，这是要去哪里？”

“师……师父，我们……”

“去灵儿妹妹那里，坐坐便回！”

大方说完，沈红绫也不回头，拉着一脸苦相的湘平出了门。

静心阁前院厅堂，冯宽打开一口大木箱，指着里面笑道：

“灵儿妹妹，这些衣服鞋袜、干果茶叶、皮鼓木偶……应该都是你用得上的。”

李清灵苦笑摇头，“冯二哥，上次才送了我不少东西，过去还没多久呢！以后可不许胡乱买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再说了，你在京城很多地方都要花钱，也得省着点才是！”

“这才哪儿跟哪儿，没事的。”

冯宽得意地笑了笑，“前阵子卖茶叶挣了不少，灵儿妹妹放心，现在不差钱！”

又见梦寻站在一旁不说话，这才想起没给她准备东西，冯宽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个，梦姑娘……你喜欢什么？我一会还要出去一趟，一并给你带回来！”

“不劳冯公子费心，再有几天，我就不在这儿了。”梦寻淡淡回道。

“啊？”

李清灵也跟着一惊，“梦姐姐，你要去哪里？”

梦寻挤出笑，“回北院，或者回家吧！”

一阵安静后，冯宽替李清灵问道：“梦姑娘，这里，我们是不是也要搬出去？”

“我不清楚。”梦寻恢复成淡漠样子。

就在这时，湘平蹦蹦跳跳进来，“大哥哥，看！我把红绫姐带过来了！”

闻声而动，李清灵起身迎接沈红绫进来，冯宽蹲下身去，轻轻捏了捏湘平脸蛋，大笑道：

“一阵没见，又长个了啊，还变白了不少。看来啊，你师父没怎么亏待你！”

湘平反手也捏了捏冯宽厚脸，奇怪道：

“大哥哥好像又长壮了，还变黑了一点。大哥哥最近，估计不怎么听话，嘻嘻……受了不少苦吧？”

“哎哟你个小机灵鬼儿，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