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这支探子队领头的名叫刘新,三十出头,在江左军中也混了十年有余,交战队、守粮队都待过。
开战前,因为顶撞了上司一句所以被派到了这探子队。
探子队通常由三五人组成,负责伪装、探路、摸查,有时候也会看情况抹几个哨点烧一下粮仓,但这都是确认安全时才会做的事,毕竟他们人少稍有不慎就会被敌人发现包围。
刘新有两个手下,长得壮实的名叫大壮,瘦一点叫瘦九因口音问题军中也多叫他“瘦狗”。
大壮今年三十八岁,按年纪还比刘新年长几岁,他成过亲,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如果不是老婆跟着戏子跑了,那他在他们庄也是令人羡慕的人家。
瘦狗年纪小,今年刚过二十,还没开过光,家里三个弟兄,他是老大。他进这探子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探子队那多出的一两银子。
“刘头,这次任务简单,去这城里逛一圈一两银子就到手了。”瘦狗脸上洋溢着笑意,手脚麻利地将身上挂着的刀剑扔到草从里。
刘新摸了摸脸颊道:“这种活儿一年也就遇上这么一两次,钱不好赚啊。”
他们说着,大壮却是不开口,只将身上的东西卸下,套了一件粗布短打便随着两人向着黄岩城走去。
这三人卸下刀剑都与普通人无异,一身粗衣一身汗味,活脱脱庄稼汉的模样。
大门口,两名丐帮弟子架着长枪,连看都没看三人一眼就放了他们进去,用他们统领的话:这种庄稼汉全九州都是,犯不着为难他们,扣也扣不出几个子,找那种穿绸缎的!
这看门丁、青楼女那都是看人的老手,宰的就是那有钱人。
刘新三人进了城,左右瞅了瞅拉过一人问了这城里的粮店和青楼在哪,便分头向着粮店和青楼走去。
照惯例,还是刘新去青楼,大壮、瘦狗两人去粮店。
这是他们的惯例,也几乎是所有探子队的惯例。
大军驻地的米价总是比周遭地方的米价要贵上一两成,想要判断对手是故布疑阵还是重兵驻守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粮店打探米价。那青楼的道理也是简单,军中大多血气方刚的男儿,血涨之时总是要到青楼发泄,所以这青楼也是那探听情报的好地方。
大壮和瘦狗走到粮店,两人一点头,熟练的散开。
大壮进了粮铺,瘦狗则是走到一个烧饼摊前和那摊主攀谈起来。
摊主见人来,忙是笑脸招呼道:“烧饼、芝麻烧饼,脸大的芝麻烧饼,香喷喷的芝麻烧饼!”
瘦狗笑了笑,拿起那炉边的烧饼问道:“能尝尝吗?”
摊主见他那脏手已拿了起来,只能讪讪笑道:“尝,没事,这都是本地的面粉、本地的芝麻,香着嘞。”
瘦狗咬了一口,果真是满嘴喷香,夸道:”老板,你这手艺可以啊,这烧饼被你烤得正好,又有面香又有焦香,那上面一层芝麻还有油香嘞。“
摊主挠了挠后脑勺,颇为得意道:“那可不,整个黄岩城谁不知道我二虎烧饼最香最公道。”
“多少钱一个?”瘦狗问道。
“三文一个,五文两个,童叟无欺。”摊主憨笑道,“怎么样客官,买两个吧。”
瘦狗笑了笑,从腰间摸出五文钱,开口道:“老板,你这烧饼是公道,我听说城里最近不是粮油涨价了,你怎么还卖的这么便宜。”
那摊主见了钱,叹气道:“粮油涨价有什么办法,这大家伙不还是那些钱吃饭,你涨了价他们更不会买,只能这样捱了呗,不愧就是赚。”
“是,这人嘛就得想得开。”瘦狗将五文钱递给摊主,“咱们这些老百姓不就得这么活嘛,能吃饱就行了。”
“哎,吃饱就不容易了,这马上就要打仗了,咱们这老百姓能活着就不错了。”摊主叹了一口气,将烧饼递给了瘦狗。
瘦狗听罢故作惊讶,道:“打仗?咱这黄岩城芝麻大的土城,谁会来争这么个破地方啊。”
那摊主四下看了看,低声道:“老弟,你这就不懂了,这叫出其不意,丐帮的弟子就在城东呢,那一大排敞篷乌央乌央的少说有个几千人。”
瘦狗听了,笑道:“老哥,还懂兵法?”
那摊主也是一笑,道:“聊呗。”
两人说着,大壮从粮店里出来,两人一对眼,都是心领神会。瘦狗摆了摆手,告别了摊主,跑向大壮。
“壮哥,烧饼。”瘦狗将烧饼递给大壮,两人一人一个,并肩走着。
大壮接过烧饼,道:“粮店的粮价涨了三成,看来这城里的驻军不少。”
“那摆摊的说城东的丐帮弟子的帐篷是连了片,人数应该是不少。”瘦狗咬了一口烧饼,“也不知道他们派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大壮道:“这就不关咱们的事了,咱们把情报送回去就行。”
瘦狗点点头道:“也是,回去领了赏钱,给老娘和弟弟们做一身新衣服。诶,壮哥,你家老大多大了,干什么呢?”
“十五了。”大壮道,“那小子还能干什么,整天吵着学武,要去少林做什么俗家弟子,没个出息。”
瘦狗道:“少林也不错,俗家弟子该娶媳妇娶媳妇,什么也不耽误。”
“他根骨不行,不是练武的材料,学两年还是当兵的命,不如学个手艺,在家老老实实的比什么都好。”大壮道。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大壮久在军中,对军营中种种鄙陋最是清楚,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说错一句话那可能就要被上司送到交战队做前锋,那可是百死一生的地方。
瘦狗也是叹气,道:“你呀,多给孩子们多攒点钱吧,他们就你这一个爹,不像我,我家可有好几个男丁呢,少了我一个老娘一样有人送终。”
“晦气!”大壮捂住瘦狗的嘴,“快闭上你的乌鸦嘴,这趟活这不就完了,走,去找刘头。”
汇香楼是黄岩城里唯一一个像样的青楼,虽说是像样,但也不过就是一个小院和七八个姑娘。
刘新走进那小院,鼻子一抽,满院都是一股石楠花的味道,他扇了扇鼻子,走了进去,竟是连老鸨的身影都是没看见。
“老鸨,老鸨!”他开口喊道。
见没人回应,他又大着嗓子喊道:“老鸨,老鸨。”
“谁呀?”一个慵懒的女声从屋里传来,“大白天的,干什么呀?”
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挂着肚兜,探出门来,睡眼惺忪地看着柳新道:“干嘛,大白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刘新看着那老鸨,浑身干瘪,似是一个被榨干了汁水的葡萄:“妈妈,这不是涨得慌,来着舒服舒服。”
那老鸨道:“靠,那乞丐头子不是说白天加紧训练吗,怎么还有人跑出来,还让不让休息了。”
刘新道:“我不是丐帮弟子,我是渤海国的,来给丐帮的兄弟送粮草的,路上发昏上妈妈着休息休息。”
老鸨道:“你可真会来,姑娘们都休息着呢,正好交了银子直接进被窝,东院的三两银子,西院的二两,我也二两,你选吧。”
刘新看了一眼老鸨,又看了看西院,径直走向了东院。他也不挑,随便进了一屋,掀开被子,不等那妓女反应就是开始忙活了。
“你是谁?”那妓女挣扎着问道。
刘新也不说话,拍出三两银子,将两人的衣服脱了一个干净。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刘新搂着那大脸小眼睛的女子,脸颊通红:“不尽兴,再来一次!”
那妓女道:“你可饶了我吧,我这身体也受不住啊,一天得接十几个客人呢,放过我吧大爷。”
刘新道:“听说最近城里来了不少丐帮弟子,是真的?”
“那可不,足足有几千人呢,每到晚上就往这跑,得折腾到天亮,你看看人家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刘新一听这话,眼中竟是一亮道:“这么多丐帮弟子啊,他们来着干什么?”
那女人打了一个哈欠道:“还能干什么,准备打仗呗。”
“那黄岩城也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他们守在这干什么?”
那女人身子一转,看向男人,眼中突然露出一股贪婪的神情:“你问这么细,该不会是江左的探子吧?”
刘新哈哈一笑:“你看我像探子?”
那女人一笑,显得眼睛更小:“我看你也不像,他们说是什么黄岩城地势高,有助于观察,还能更好利用他们的秘密武器!”
刘新眉头一皱:“秘密武器,什么秘密武器?”
“那我可不知道了。”那女人狡猾一笑,“到钟了大爷,奴婢给你穿衣服。”
刘新一愣,眨了眨眼才恍然大悟,这女人竟是在拖延时间。不过,他对着女人也没什么兴趣,半推半就的就出了门。
不过,他并没有离开这汇香楼,而是径直走向了那老鸨的屋里:七个姑娘加一个老鸨,一晚上接那么多客,这老家伙手里可有不少钱呢。
等大壮和瘦狗再见到刘新时,刘新正用衣摆里面擦拭着双手,他的怀里也是鼓鼓囊囊凸出一块,身上透出一股血腥气。
“刘头,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大壮皱眉道。
刘新拉过两人走进一个胡同,将怀里的银子拿了出来,分到两人手里。
“刘头,你这哪弄的?”瘦狗惊道。
刘新道:“他妈的,这城里就一个像样的妓院,丐帮那群乞丐在那扔了大把银子,我不过顺手捞点,一人分一些,都在我这太显眼。”
大壮看着那些银子,脸上一惊:“这可有三百多两吧,有了这钱咱们直接退休都行。”
刘新警惕地向外张望,道:“拿好,揣怀里,咱们一个一个走。”
大壮、瘦狗点了点头,将银子塞进怀里,各自散开。
大壮打头,他从怀里掏出刚才那一块烧饼,一边走着一边吃着,守门的丐帮弟子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接着是瘦狗,他年纪小,装着那么多银子,脸上神情多少有些不自然,眼神漂浮间不是瞥向两名看守,但那两名守卫只是瞥了他一眼,也并没有管他。等到了刘新,他面色如常,随着身前一人向城外走去。
忽然,那前面一人脚步一顿,刘新是赶忙转身担心撞到前人,可不想他这一转正碰到一个担着扁担的小贩,那小贩被他一撞脚下失去平衡,肩上的扁担打了一个旋正拍在刘新头上。
刘新脚下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是栽在地上,胸前的银两也是散了一地,他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脸上立时一惊,赶忙伸手去抓,却不想他这一伸手,带起衣摆翻飞,正露出那血迹。
两名丐帮弟子见状,手中长枪一横,正架在刘新脖子上,口中大喝道:“你是谁,这银子还有血迹是哪来的!”
城外,大壮和瘦狗看着被擒的刘新俱是一愣,不知是如何是好。
瘦狗想要冲过去,却被大壮一把拦下:“城里人多咱们救不下他。”
大壮话音刚落,一队丐帮弟子便冲了出来,将刘新双手反绑是押了起来。
“壮哥,咱们现在怎么办,回营报告将军救刘头出来?”瘦狗道。
大壮低头沉默了许久,道:“咱们怕是不能回营了。”
“这是为什么?”
大壮道:“咱们手里这么多钱,解释不清,上头会把咱们当成通敌卖友。”
“那我们该怎么办?”
“逃!”大壮道,“咱们直接回家,接过家眷往北跑,有了这些钱,咱们足可以在北方扎根。瘦狗,你想在一直在这探子队吗?”
瘦狗有些犹豫,他一会看看大壮,一会又望向黄岩城门。
“瘦狗,上头现在觉得咱们在外侦查不会在意咱们的,这正是咱们逃回去的大好时机,有了这些钱,你的兄弟可以读书,说不定还能出几个大官!”
瘦狗听着,双眼显出一丝光芒,对啊,这不正是改变一家命运的大好机会,他抬头看向大壮道:“壮哥,我听你的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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