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和冯宽接触时的画面，以及和他相关的很多事情之后，赵烟萝两人后知后觉，连连感叹，三人也因此打开了话匣子。

聊到后面，郭意忍不住地好奇问道：

“能和我们好好说说……你以前的那个地方吗？”

冯宽笑了笑，想了一会，追忆道：

“我之前的那个世界……同样也是地大物博，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会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基本都和这里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比如我们说的话、写的字，念的诗词文章、赏的墨画丝竹等等等等。

不过，同样也有很多的不同，比如我们住的楼有上百丈高，夜晚比白天热闹……”

试着回忆起自己所知道的那个世界的一切，冯宽越说，自己也愈加兴奋起来，索性又站起身，一会手舞足蹈地拼命比划着新奇东西，一会又抓耳挠腮地解释着原理规律。

耳闻目睹之下，赵烟萝感觉自己像进入到了梦幻仙境一样，眼睛持续地放着光，注意力放在冯宽身上一刻也不肯挪开。

对于之前进到过神仙洞府的郭意来说，冯宽的描述同样让她震撼不已，而且随着了解的越多，她感觉越来越难以理解。

中间，忍不住打断冯宽，虚心提问了好几次，等对方费尽心思地解释之后，郭意脑海中的那个世界非但没有变得清晰，反而更加诡异虚幻起来。

“意姐……那个，我还是先说实话吧，在我的那个地方……我不过是一名大学本科学生，最多……也只相当于咱们这里国子学外舍生的水平。

很多事情……咳咳……我弄不清、也解释不清。

除了我说的那些，其实还有很多很多、更加让人头痛的猜想、理论、模型、未解之谜等等。

就连那里最最聪明、最最伟大的一些人，穷其一生也没法弄太明白。

另外，很多东西可能昨天是对的，今天就有人怀疑，明天，就变成错误或者被修正了……”

三人同时沉默一会，赵烟萝忽问道：

“按你刚才所说的，在那个世界里，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可在这里……现在的你……说实话，和神仙几乎没什么两样。

即便如此，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还想回去那个世界吗？”

“在那个世界，我要是现在回去……估计也会被当成神仙或者怪物吧。”冯宽苦笑一声，心想道。

继续思考这个艰难选择的问题之后，冯宽又有些怅然，抬头望月，叹道：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那个世界有真正爱我的父母亲人，要说放下，是不可能彻底放下的。

可是在这边，我也认识了很多很多朋友，还有我真正喜欢的一些人。

现在让我选的话……唉，实在是没法选。

这有点像那个世界，人们尝尝提起的一道送命选择题一样……我只希望，最好先不要有那个选择的机会出现吧。”

“送命……选择题？”

郭意默念几遍，不好意思地问道：“呃，那个……能再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送命选择呢？”

冯宽愣了一下，旋即哭笑不得道：

“当母亲和妻子同时掉进河里时，先救哪个……”

“啊？这有什么难的？”

郭意有些失望道，“这根本就不用选呀，我一手能提一个起来！”

冯宽不禁莞尔，刚想解释，赵烟萝摇头笑道：

“郭姑娘忘了，他们那个地方，人们大多手无缚鸡之力。

要我说……这个问题要是真正出现，应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纠结。

会水的赶紧跳下去，能救一个是一个，不会水的赶紧叫人，同样能救一个是一个，有的心肠坏或者心思蠢的，可能就会视而不见，或者手足无措。

他刚才说送命的意思……我想啊，估计也就是是妻子或者母亲平时说的玩笑话，想逗逗家里的那些男人或者小孩子吧。”

“公主实在冰雪聪明！不过嘛，在那个地方，一般问这个问题的，很多都是未过门的妻子，在那里也叫做女朋友，用来试探自己未来丈夫、也就是所谓男朋友话的。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因人而异也因时而异……”

“女朋友男朋友……”

赵烟萝两人忽然都对这个称谓感觉到新奇，异口同声地念出声，对视一眼，又赶紧挪开。

“怎么了？”冯宽被她们的举动惊了一下。

赵烟萝想赶紧转移话题，可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郭意却是一脸玩味地问：

“你小子……在那个地方，是不是也有很多女朋友？”

“啊？？”冯宽傻了一会，挠了挠头，“这个……哪有这回事……我那个年纪，而且……”

“郭姑娘只是随口问问，看把你急得……”

难得看到冯宽如此窘迫的样子，赵烟萝捂嘴笑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缓下来，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下来，落到三人身上，刺穿了缤纷的梦幻泡影，并将他们重新拉回到了现实。

望着红日升起，三人默契地都没说话，直到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完全跳跃出来，冯宽苦笑道：

“夏日的夜晚，还真是够短的。”

“昼夜更替，四季变换，恐怕是神仙也难以改变的。”

赵烟萝感叹完，马上又恢复成最开始时的清冷模样，看向冯宽，淡然问道：

“现实终归还是现实，我还是称呼你为子虚吧。”

冯宽点点头，“叫我司马沉沉也没问题。”

郭意抿了抿唇，“我感觉……无论叫你什么都会觉得奇怪。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你说的这些……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说完，郭意又看向赵烟萝，“陛下也不会到处乱说，对吧？”

赵烟萝不以为然，“子虚既然已经开口，告诉了我们真相，应该不会担心被更多的人知道吧！”

“不行！”

郭意马上反对道，“这里面的事太复杂，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恐怕就不会当他是神主，而是魔君！！”

“神主也好，魔君也罢，在我看来，其实没太大区别。”

赵烟萝淡淡回道，“无论怎样，子虚的修为实力，已经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天下百姓，有拜神佛的，同样也有祭鬼妖的。”

“陛下就没想过，一旦他稍微有跌落神坛的迹象时，这两种称呼，会给他带来完全不一样的后果吗？”郭意不屈不挠，据理力争道。

“郭姑娘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神也好魔也罢，这都是建立在子虚修为通天的基础上。

你以为人们叫他神主，万一有你说的那种情况发生，那些人就会维护他了？

你是晋阳宫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就在前面那座所谓的仙山上，子虚刚刚被他们围杀过，那座阵法就叫诛神阵，而不是诛魔阵！”

眼见两人有点势同水火，冯宽慌忙插话进来：

“意姐、公主，多谢两位的关心，我没兴趣当神主，更不可能成为什么魔君。

现在的问题是……我是一名宋国人，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对宋国非常不公平。

我觉得首先要做的，是要把这种不公平消除掉，重新树立起公平来。”

此言一出，赵烟萝和郭意都沉默了。

冯宽继续说道：“公主殿下如今为西夏……哦不，已经是大夏国的国主了，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大夏国将原本属于宋国永兴军路的所有地盘归还，包括神京在内。

晋阳宫、神策府的人想回西边去的可以去，想继续留在神京，成为真正的宋国人的，也可以选择留下，如何？”

“别的不说，子虚给的这个选择，还真是个送命的选择题啊。”

赵烟萝干笑两声，说完，又一脸认真地望着冯宽，“子虚所提的意见，都不是问题，让我们把所有地方归还，甚至让大夏国直接归顺宋国，也不是什么难事。”

冯宽先是一喜，后来越听，越琢磨出古怪的意味来，收住笑意，想了想，重新问道：

“公主的意思……莫非，是让我接受当这个所谓的神主？”

赵烟萝一脸欣赏地点点头，“只要你继续回到那座山上，接受万民礼拜，再随意承诺几句佑护的话。你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没人想拦，也没人敢拦住神主的旨意。”

“不可能！”

冯宽一脸决然道，“我不可能接受成为一个虚幻的人！那种上不着天下不沾地的感觉，会比死还难受！”

“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们大半年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不会那样轻易还回去的。

子虚你说不公平，大夏建国之初，是怎样慢慢煎熬过来的，你可能不清楚。

我只记得，宋国那会不与我们开边交易，皇宫里的宫女侍卫们一天都只能吃一顿。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等，贵比黄金。

平民百姓因此饿死病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那个时候怎么就不提公平了？”

冯宽被说得哑口无言，郭意这会也站在了赵烟萝一边，说道：

“国家大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三言两语就能安排妥当的。

打仗不是那几百个武道中人的事，宋国也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只是刚好得了病，被我们抓住了机会而已。

最后还有一点，你刚才提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宋国人能提的。你有想过宋国皇帝大臣、边地将士的感受没，他们会听从你这样的安排吗？”

这时已然天光大亮，阳光已经变得热辣起来，至少在冯宽看来是这样的。

听完两人冷静入理的分析之后，很久都没有流过汗的他，额头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神念微动，冯宽同时还感受到，头顶地面上，渐渐接近的众多军士、武者的气息，不禁感觉越来越烦闷起来。

“子虚？”

“司马沉沉？”

两人在一旁默默看着他，等到正午时，见冯宽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叫唤了几声。

“我没事……”

冯宽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长叹一声，“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我……先不管那么多吧，等回去之后再说。”

“你要回宋国？”赵烟萝眉头紧蹙。

“当然了，那里有我很多的朋友，我要赶紧回去，向他们解释清楚，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天大的误会。”

“我不同意！”郭意一脸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