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着魔入相

与此同时,白离在山下转悠一圈,正好找到了河边的听潮阁,确认里面无人之后,进屋见一应器物俱全,也没在意,只在那张竹席上静坐着。

听到鸡鸣声,沈红绫一个激灵醒来,发现自己竟靠倒在冯宽身上睡了过去,好在他并未醒来。

“天,还是亮了……”

叹息一声,沈红绫起身准备离去。犹豫一会,她从怀里摸出一枚小木牌,放在了冯宽手心。将那剩下的那半杯茶饮尽,最后深情地回望他一眼,推开门,倏忽间消失不见。

玄秀清远远守了大半夜,终于等到沈红绫从那楼里出来。心想再晚一些,自己真要忍不住过去探个究竟了。长舒一口气,从另一条路回到山上,等天刚亮,也不等白离,和沈红绫一起下山往北而去。

听潮阁内,像是找到了某样极难得的宝藏一样,白离睁开眼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长啸一声,直惊得鱼跃鸟飞。出门发现已近正午,暗道自己可能已误了时辰。

也不知圣女和玄长老会不会真的不顾自己先走,白离十步当一步,匆匆赶到望月厅,发现两人果然已没了身影。

暗骂一声,他也不急着追上去,屋里屋外转了两圈,再次嗅到那同样的香味后,当即狂笑不止。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老夫险些做了蠢事,好在圣女洪福齐天!老天爷还是照顾我的,我那可怜的师父哦……嘿嘿,您肯定想不到,传说中的神魂之体,竟然被我给找到了!”

自顾自地欢喜半天,白离不慌不忙地下山,追寻着二人的足迹,悠然向北而去。

冯宽同样睡到正午才醒来。王芸梓照例做好早饭,屋里屋外收拾完后不见他过来,以为他又出去锻炼身体了。上楼来见他睡得正香,松了口气,也没去打搅他。

睡梦中,冯宽见到了许多人:胡子拉碴的老爹、雷厉风行的叶娘、一脸坏笑的李清灵、默默不语的李清姝、温柔体贴的芸儿……他们一会飞来一会飘走,仿佛在跟他玩捉迷藏似的。

后来还见到了那个黑亮胡子的便宜师父,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又冰冷如铁。旁边站着那位陌生的白发老道,一脸玩味儿地盯着他看,吓得他慌不择路地狂奔起来。

倏忽间到了某处山顶,眼看着止不住身,就要跌落万丈深渊时,忽然,一位熟悉又陌生的红衣女子生生拉住了他。

红衣女子一脸温柔地给冯宽擦了擦汗,随后掏出一面镜子递给他。

冯宽接过,好奇地往镜中一看,里面一开始是他自己的模样,蓦地一阵风过,镜中人骤然变成了一副古怪的样子:

那人一头短发,眼前挂着两片晶亮的玻璃片,双眼紧闭,眉头微皱。

冯宽凑近一些,忽又感觉困的不行,眼皮子沉重如铅,很快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镜中的那个人忽然睁开双眼,冲他诡异一笑。

惊醒过来,冯宽发现自己鼻梁上多了架奇怪的东西,赫然便是挂着的那两块玻璃片……更诡异的是,镜中人,这时竟变成了冯宽原本的模样,长发竖髻……只是两眼紧闭,眉头紧锁。

“你……你是谁?”

冯宽想往前走,可一堵无形之墙将他生生隔挡住了,“这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样子!啊~”

整个过程,红衣女子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看着。正当冯宽痛苦不堪时,他胸前的黑色小疙瘩骤然一亮,红衣女子尖叫一声,慌忙收了镜飘散离去。

冯宽惊坐醒来,浑身已被汗水浸透……

“呼~原来只是做梦……”

长舒一口气,感觉手心有个什么东西,轻轻一握,便传来一股清凉意。抬手一看,发现是一块小木牌,正面篆写着“凌微”二字,反面是一副古怪的图案,让冯宽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凌微、凌微……”

重新翻转回来,冯宽默念好几遍,不得其意。猛然想起昨晚答应过沈红绫,会过去给她送东西,起身见外面天光大亮,慌忙收好木牌,起身下楼。刚好碰见准备上楼,叫他起床吃饭的王芸梓。

“芸儿,早……早啊……”

“不早不早,”王芸梓戏谑道,“冯二哥,中午好啊!”

“哈……中午好中午好。”

“好什么好?还不快去洗手吃饭!”

王芸梓骤然叉腰瞪眼,吓得冯宽挺直身躯,朝她行了个古怪军礼:

“是!收到!!”

“冯二哥怎么又……”

望着他慌不择路的背影,王芸梓忧心忡忡。

饭毕,趁着王芸梓午睡,冯宽偷偷摸上山去。只见屋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余香犹在,却不见沈红绫身影。

冯宽屋里屋外找了好几遍,最后发现挂在墙上的竹笠也不见了之后,又联想起那块刻着“凌微”的木牌,心里忽然明白,沈红绫已是不告而别。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睡那么死啊!冯宽啊冯宽,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唉,临走也没能送送她,绫儿姑娘会不会埋怨我啊?”

“她去哪里了呢?还会回来这里吗?”

“我应该早些跟她说,让她多留几天的。或许,应该早些告诉芸儿妹妹……”

“灵儿妹妹留不住,姝儿妹妹留不住,现在绫儿姑娘……还是一样留不住……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弱了,实在是太弱了呵!”

手里攥着木牌,冯宽渐渐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

也不知最后是怎么下山回去的。进了屋,冯宽倒床就睡。晚些时候王芸梓进来,见他披头散发、双眼无神地躺在**,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冯二哥!你……你这是怎么了?千万不要吓我啊……”

等她靠近,冯宽一把抓住她胳膊,浑身颤抖,嘴里不停重复:

“绫儿别走,绫儿别走……”

王芸梓顿时哭红了眼,“冯二哥,芸儿还在。灵儿姐姐……灵儿姐姐她来信了,说她已经回山上去了,还说……她有空就会来看我们的!”

话音刚落,冯宽陡然一静,转过头来看了看王芸梓,冲她诡异地笑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继续望着帐顶絮絮叨叨个不停。

王芸梓一怔,那一瞬间,她像是被无常恶鬼盯上了一样,“啊”地一声尖叫,慌不迭地抽出手,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浑身战栗不止,好久都不敢再看冯宽一眼。

过了好半天,外面传来小青不停的叫唤声,王芸梓回过神来,连忙起身上前,使劲摇晃着冯宽身子,哭喊哀求个不停,又下楼在院中焚香磕头,悲声号道:

“各路神魔大仙,芸儿愿用寿命换我冯二哥平安……不要,请不要再折磨他了……”

想着或许还不够,又拿来火盆,烧了一大堆纸钱,烈日当空,王芸梓身在火盆旁边,也感觉不到半点热气。

再上楼时,又见冯宽口吐白沫,胡言乱语,甚至扯掉衣服,不停地捶打他自己的胸口。王芸梓哭着上前,想按住冯宽,被他挥手拍飞撞倒茶桌,哐哐当当地茶壶茶杯碎了一地,王芸梓差点背过气去,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茶水流了一地,冯宽癫狂间,忽然看到地上自己的影像,桀桀怪笑几声。找来剪刀,蹲在地上,狠狠盯着水中的“自己”,撩下几缕头发,“咔嚓”一声响,头发飘落在地……

冯宽狂笑不止,索性将头发全部垂下,准备齐根全部剪掉……

“冯二哥,住……住手……”

王芸梓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冯宽不为所动,眼看着就要落下一地发丝时,陡然传来小青忽如惊雷一般的嘶鸣声。

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胸口一样,冯宽“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当即昏倒在地……

屋内恢复安静,王芸梓胸背疼痛难忍,缓了好半天才硬撑着起了身。过去发现冯宽已然睡去,似乎是恢复了正常。

看着地上的一大滩黑血,她心一紧,颤巍巍地给冯宽擦了擦嘴角,想要抱他回**时,力有未逮,一下子又牵扯动了自己的伤势。王芸梓捂嘴猛咳不止。最后拿下手一看,上面又是一片血红,身子一阵摇晃不定,很快也昏倒过去。

……

“芸儿,你终于醒啦!”

王芸梓苏醒时,映入眼帘的,是冯宽从前那般呆呆愣愣又温柔似水的熟悉模样。

“冯二哥!你……你没事吧?芸儿还以为……咳咳……”

“芸儿你明明自己受了伤,还担心我呢!”冯宽苦笑一声,“我一直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激动、心酸、委屈、后怕……

一系列的感受夹杂在一起奔涌而出,王芸梓眼泪止不住地开始往下掉。

“芸儿……”

冯宽顿时慌了神,“你,你感觉怎么样?”

“我也没事,只是……眼睛有些酸。”王芸梓挤出笑来。

“来来,先把药喝了,小心点,烫……”

冯宽极有耐心地给王芸梓一勺一勺的喂药,见她喝一口咳一会,又帮她迅速清理干净。完了还帮着端茶倒水,擦脸洗手……

看着他手忙脚乱却又甘之如饴的样子,王芸梓好笑之余,身子也暖乎乎的愈发舒坦起来。

一会等冯宽出去,王芸梓打量下房间,见桌椅重新摆好,上面更换了新的茶具。只是地上残留的几点血迹,提醒着她之前发生的事并不是梦。

冯宽重新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小瓷瓶,“芸儿,这是之前找成大哥他们讨的药膏,消肿清淤,调治外伤特别好用,来,我帮你擦一点!”

“冯二哥……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怎么行?你只管静养着,其他什么都不要担心,放着我来,让冯二哥也伺候你一回。”

“不……不行,那个……”

王芸梓羞红了脸,额头、后背还好,可那会还伤到了胸口,她怎么也觉得不合适。

“我都帮你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芸儿你先背过身去。”

“呃……”

冯宽在她后背、额头的淤青处涂上药膏,王芸梓马上便感觉到,有一股清凉意渗进全身。

“怎么样,有感觉没?”

“嗯,多谢冯二哥!”

王芸梓眉头舒展,冲他一笑,冯宽心内稍定,当即又问:

“芸儿,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咱家来贼人吗?怎么那会你受了伤,还昏倒在地上呢?”

“我……我没事……“

王芸梓直直地望着他,暗叹一声,“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翻了桌子,还磕到了头。冯二哥放心,并没有什么贼人过来……咳咳~”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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