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

一声若有若无的呼唤声，让司马沉沉瞬间清醒。

化出冰罩围住全身，散发神念于其上，又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神雾香点上后，司马沉沉盘坐而下，两手罩住这似曾相识的黑色小疙瘩，努力静下心来。

“子虚，我是小丁……时间不多，有个，十有八九的天大好消息，要告诉你。”

“师兄……你，你的身体在哪儿，我想办法救你！”

“不用麻烦啦，我只剩这最后一丝残魂，这石头……太阳出来便会消失。”

赵小丁强笑一声，“方才那一炸，陈姓狗贼已然身魂俱灭了。你那另外两位师兄，最后一刻总算良心未泯，也帮了我一把。到了那边，总算还有脸，能去见见大师兄他们。

另外，那位神神秘秘的藏天冥帝，十有八九，也和咱们一起同归于尽啦！

狗贼本来的目的，就是以他自己为饵，想办法试探一下，看看能否咬他一口的……”

说到这，赵小丁声音越来越弱，司马沉沉眼眶湿润，声音颤抖地赶紧劝道：

“赵师兄，你先留点力气吧，我……我带你去地下找叶姑娘……”

“子虚！听我说完！”

赵小丁缓了一会，继续笑着说：

“没想到……那人反应极快，很快便将狗贼纠缠住了。不过……他们恐怕都没想到，也就是那一息的时机，让我这个蚂蚁一样的小人物有了可乘之机。

以冲天的火光为掩护，师父……和宗主死前布置的诛魔天阵，终于被我发动……哈哈哈哈～”

听到这，司马沉沉顿时泪如雨下，忙割破手心，用鲜血包裹住石头，并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地传输过去。然而不见赵小丁好转，反而听到他猛咳几声。

“赵师兄……”

“子虚，不要浪费这些宝贵的东西，看，太阳出来啦！谢谢……谢谢你当年抬举我上山，也谢……谢谢你还肯叫我一声……一声师……”

伴随一声迸裂，赵小丁声音戛然而止，司马沉沉浑身一震。尽管他用尽全力合紧手心，可最后，像是无法抵抗时间的流逝一样，他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中的重量在渐渐消失。

过了不知道多久，司马沉沉神情恍惚地分开双手，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上渐渐凝固的血液，只觉头沉心乏。

闭眼缓了一阵，抬眼望着冰罩上绚丽夺目的七色光芒，司马沉沉眼含热泪地长叹一声：

“师兄，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

独自在冰罩中又坐了半天，直到日落西山，围在废墟周围的龙景、许象之，张咏、范仲淹，以及扶云居众人连声呼唤他的名字时，司马沉沉方才破冰而出。

“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借着醉人月色，众人欢呼着一起回到扶云居。

没过多久，岳小明请来王守约，黄柳请来赵丑儿、杨青、楚大雄，杨应彩请来胡不医，谭文海请来梁标、胡风琴。

扶云居前院摆了满满三大桌，直到四更时分，才各自兴满而归。

转瞬间只剩下扶云居众人，司马沉沉犹觉得不尽兴，拉着岳小明、谭文海要继续喝，杨应彩劝阻道：

“虽说现在天下太平，依然还有很多事要做。明天大家还是要干活的，子虚，你差不多得了！”

“是是是，子虚啊，明天我和许象之他们约好，先去把香山的兄弟们接回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喝酒！”岳小明笑道。

小南补充道：“还有风姐姐，刚才走之前，她偷偷跟我说，准备明天回草原看看，明早我和萍儿她们一起去趟城北，好好送人家一程。”

“子虚，你明天也有任务呢！方才我和药离去了趟弘道观，都进不去里边，沈姑娘、李姑娘你还得多用点心啊！”

绿荷说完，药离连连附和，“还有湘平姐姐，司马公子可不要忘了。”

孙思邈也加了进来，“还有地下那帮人，子虚啊，等得了空，你还要尽快下去找赵烟萝、陈志他们聊聊。熬制的这些清水、汤药，还不知道对他们有没有效果。”

司马沉沉懵了半天，清醒过来时，众人也散了七七八八，萍儿端来醒酒汤，笑道：

“头一次见公子喝醉呢！喝点这个，我扶你回房歇息吧！”

“我没醉！”

司马沉沉微恼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开心？刚刚咱们，不还是在祭奠赵师兄他们吗？”

萍儿吓了一跳，“公子……刚才是你说……你的师兄们舍身成仁，大家不要悲伤，要替他们感到高兴的吗？”

“呃……我真的这样说过？”

司马沉沉敲了敲自己脑袋，见萍儿有些委屈地点头，讪笑一声：

“莫非……我真的喝醉了？”

“如今天下太平，醉不醉的……已经没那么重要啦。公子你之前背负的压力太大，明天先好好休息，事情很多，咱们一步步来吧。”

“哦……萍儿，真是辛苦你了。”

将醒酒汤一饮而尽，司马沉沉笑着婉拒了萍儿的搀扶，拖着步子回到自己房间。

在**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开始回忆方才众人说的话。

“为什么大家都说……天下太平了呢？”

“我好像……并没有说过，天下已经太平了吧？”

“赵师兄他们虽说舍身成仁，可是……那龟儿子，还有藏天……真的就身毁魂灭了？”

“我好像什么都还没做，莫非……就已经……结束了？”

“不对劲……不对劲啊不对劲！！”

越想越睡不着觉，司马沉沉翻身起来，凝神静气，试着将神念慢慢引向弘道观方向。

毫无阻碍地进到里面后，能清晰地看到北院的确只有梦姑一人，正围着火盆，焚烧着一大堆什么东西。

移到南院，同样只感受到了清竹轩的三个熟睡身影。司马沉沉略略安心一些，收回神念缓了一会，又引导着往白马寺方向而去。

巡察两圈，依然感觉到那里死一般的沉寂。

“莫非是我想多了，那两个家伙一时大意犯蠢，天下真的太平了么？”

一时激动，呼吸忽然变得急促，司马沉沉正要将神念收回时，一声不啻于晴天惊雷的微弱声音，从白马寺废墟的东北方向传来：

“子虚……是你吗？”

大脑一阵空白后，司马沉沉颤声问：

“三……三弟？？”

“二哥！真的是你！！”三升一时激动，声音也略大了一些。

“你怎么在那里？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我这就去找你！！”

“子虚别过来！放心，我在塔里面，一点事都没有！”

“塔里面？那齐云塔……不是被炸没了吗？”

“此塔非彼塔，子虚，是那位藏天冥帝，把我从天台山带过来的。”

“三弟……他……他真的死了吗？”

三升沉默一会，“人的确不见了，可我觉得……他肯定还活着！”

换成司马沉沉沉默一会，“那位陈姓道人呢，是不是也没死？”

“抱歉，这个我不清楚……我一直在塔里面修行，外面的事物，我没法感知清楚。

可不知道为什么，子虚你的神念……居然能毫无阻碍地进到这里来。”

“三弟啊，之前幸得宗主、静玄大师他们相助，我现在金身得成，头发也剃光了。

我现在，应该也算半个佛门弟子，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司马沉沉苦笑道。

“嗯！”三升干笑一声，“二哥你最近……是不是过的很苦啊？”

“唉，众生皆苦！三弟，你在塔里静修多年……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宗主那会说的是十年，我想，等我升到了第九层，估计就可以出来了吧！”

短暂安静后，司马沉沉又问：

“三弟，塔现在哪里，藏天不会再来伤害你吗？”

“他之前都进不来，现在应该只会更吃力。我就在齐云塔地底下呢，二哥你千万小心，保重自己！三弟我现在，帮不了你什么忙……”

“咱哥两个不说这些，等我彻底灭了这两狗贼，到时天天来陪你……嘶，天天好像不行，会耽误你修行。咱们就隔三岔五，或者十天半月，嘿嘿，这样可以吧？”

“哈哈哈，我看行，这几年可把我憋坏了，二哥你是不知道啊……”

这一聊，直到天亮时，两人才万分不舍地分离开。司马沉沉精神焕发地起床，跟着小南、萍儿、果儿一起先去了城北道政坊。

胡风琴，梁标收下送来的粮食、种子、药材等等宝贵东西后，领着那群被他们守候了多年的无名巷百姓，准备向他们叩拜谢恩，司马沉沉阻拦笑道：

“山长水远，这都是些身外之物，不必多礼。等诸事完定，我还想带着大家伙，去草原找你们，牵着满山的牛羊回京城呢！”

“子虚，一定会有那一天的！欢迎你来！”胡风琴眼眶微红。

“欢迎个屁，没听他说是满山的牛羊么？这小子和以前一样，咱们一点便宜都占不到他的！”

“标爷你去了草原，多费工夫，和风大人争取多生几个娃娃！”司马沉沉坏笑道。

“这还像个人话，不枉我当年带你入门啊，哈哈！”

“嘿嘿，等你娃娃大一些，到时就可以帮忙牵着满山的牛羊，一起回京城了！”

“你小子……”

“哈哈哈哈……”连带着胡风琴一起，众人都笑出泪花儿来。

中午回到扶云居，简单用过饭后，司马沉沉又和许象之、龙景、岳小明、范仲淹等一同驾着马车去香山。

山上众人喜出望外，然而，在见到同行人中的范仲淹后，韩永叔、冯智玳脸色马上就变了。最先忍不住的，却是一开始不敢说话的韦艺：

“范大人竟然也肯赏脸回来啦，还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啊！”

“韦公子可以嘲笑我，不过要是重新来过，我还是会那样选择。

蜗在此地，至多保全己身。回到京城，尽管忍声吞气，至少能为京城百姓谋划一二。”

冯智玳轻哼一声，“说得好像多么大义凛然一样，不是那妖道想控制百姓用来对付子虚，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谋划一二？”

“行了行了，大家别吵啦！当时的情况复杂，怎么选择都能理解，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司马沉沉开了口，很快，众人便在欢乐和谐的气氛当中一起回到了京城。